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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贺红】我最好朋友的婚礼(一发完)



1.

"对了,莫关山要结婚了,你知道吗?"

贺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正坐在海底捞里涮羊肉。
煮的烂熟喷香的羊肉从火辣辣的汤里解救出来,又"噗"的一声掉回原地。

他抬起头,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,漆黑的眼珠一瞬间裹狭上骇人的愤怒。
不过眨眼间,竟然又恢复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。

"哦,"他点头,甚至还配合着笑了一下。
重新把羊肉捞起来,低着头冷静的在椒盐芝麻盘上滚羊肉。
接着才问:"他跟你说的?"
语气四平八稳,仿佛正在跟人探讨今天天气如何。

坐在对面的见一意味深长的打量他。
直到贺天抬起眼睛来,警告性的瞥他一眼,这才靠到椅背上,不紧不慢的一唱三叹道,"怎么可能——,我跟他又不熟。"
"展希希前几天回家碰到老同学了,他说的。"他叹息道,"人家都要结婚了,我们还在苦逼的准备毕业论文,差距啊。"

贺天没应和他。

啧啧啧。
就这个样儿。
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有问题。

见一从靠背上直起身子,往前一探,故作关心的问,"你俩毕了业真没联系啊?连结婚都不给你发个请柬?"
他尽可能表现的真诚,只是话里的八卦气息冲破天际,只差没在脑门上贴上八个字——
我,就,是,来,看,热,闹,的。

贺天冷哼出声,将裹了三层椒盐芝麻的羊肉塞进嘴里,撩起眼皮来回他,"关你屁事。"

这场时隔半年的相聚最终不欢而散。
贺天走的时候连声再见都没说。
他单手抄着大衣口袋,在北京浓郁的夜色里留给见一一个挺拔笔直的背影。


2.

贺天当年走的时候,决心再也不会回去。

四年前的他冲动、暴躁、自负,比起莫关山来,其实好不了多少,偏他还把自己拿做对方的救世主,导致最后两人决裂,失去联系,最终变成午夜梦回时一段忘不了的过去。

他搓搓脸,就着路边一个掉了漆的躺椅坐下,给自己点了根烟。

他抽烟的姿势十分好看,是大学四年里一盒盒练出来的,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管,烟嘴不时被削薄冷硬的双唇含抿,背挺得笔直,长腿随意搭着,火光明明灭灭里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

"一个人?"
躺椅旁边挨过来一个漂亮的大男孩。
贺天瞥他一眼,食指在烟管上轻扣一下,起身要走。

"哎—等等——"男孩跟着他站起身,张开两条胳膊拦住他,大眼睛含羞带怯的,脸上却满是娇纵,"你看不上我?"
贺天莫名其妙,"什么意思?"

男孩瞧他神情不似做伪,犹犹豫豫的看他,"你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?"
贺天四下一瞥,他一路上都在想事,没注意坐的地方是哪儿,这会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公园。
想着面前的男孩长得挺漂亮的,难不成是个骗子?他心里烦躁,不想多事,便要绕过他走开。

男孩不让他走,比贺天矮了半个头的身体牢牢堵住他的去路。
"我跟我朋友打赌,今天晚上要请你喝一杯。"
他暗示到这,贺天就懂了,若是放在平日里,他倒是愿意跟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多聊两句,只不过现下他实在没心情跟别人闲扯,更别提接下来不出意外的拱趴开房上床等一条龙服务。

"小弟弟,"他抬手含了口烟,吐出烟圈慢慢的说,"我不约。"
男孩犹豫了一瞬,没让开。
"我要是自己回去了,他们会笑话我的。"
"你喜欢男人的吧?"男孩不甘心的继续追问,"跟我试试怎么了,还是你有男朋友?"

他坚持不懈的样子倒是让贺天想起四年前的自己,一样的自负傲慢不知天高地厚。
想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,他翘起削薄的嘴角笑了笑,"我不喜欢你这样的。"

男孩瞪圆了漂亮的桃花眼问他,"那你喜欢什么样的?"
腰细的?眼睛大的?长得漂亮的?还是乖巧懂事的?

"我喜欢红头发的。"

男孩傻眼。

什么意思?

…红头发?

等他意识到这个答案的荒谬性,反应过来想要跟人理论时,才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,他回头去寻,眼睛所到之处是无尽的夜色,夜色深处,依稀还能靠着一点火光辨别出已经走远的身影,没一会,那点火光也熄灭了。


3.

莫关山当年跟见一打架,跟展正希单挑,被老师记过,在学校嚣张跋扈,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。

这样不讨喜的存在,贺天却偏偏对他十分感兴趣,借着为见一出气的由头,时不时的拦住他挑衅一番,起初喜欢看他不爽自己又打不过的黑锅脸,后来喜欢看他被自己戏弄后抓狂暴躁的憋屈劲,再后来,
他就开始因为他替人背黑锅不爽,想办法给他解决麻烦,带他找轻松钱多的工作,哄他给自己做饭收拾房子。

喜欢看他变成喜欢他。
也不过就几个月的时间。

莫关山起初是感激他的,尽管他的感激,只是别扭着一张脸不拒绝自己的触碰逗弄,但对于贺天来说,这是他在那个年纪能记起的最初的躁动。

于是他们从针锋相对到最后滚到床上,都非常顺理成章,他没看懂莫关山眼里情绪激烈的反抗,毕竟这种事,两个人的年纪做不到最后,用手抚慰对方是彼此都能获得快感的事情,他从不觉得莫关山的拒绝是真心实意的,因为他能从对方身体反应里得到真实的反馈。

只是不知道最后怎么就闹得难以收场。

高考完他们一行十几人出去喝酒。
两个人都喝的酩酊大醉,回来后滚到床上,借着斑驳的月色,做了贺天梦中反复出现的事情。
一样的酣畅淋漓,刻骨铭心。
不一样的,是第二天起来后莫关山崩溃的神情,他颤抖着身体,脸色惨白,让准备好告白的贺天不敢靠近一步。

他说滚。
不是往常那样随口胡闹,而是从喉咙里挤出的一声绝望的哭嚎。
他的眼圈通红,贺天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。
贺天叫他莫关山,从大名叫到小名,叫到他渐渐冷静下来,便凑近了安慰,宝贝儿…
谁知话音刚落,莫关山却像突然上了发条一样,挥着拳头上来揍他,两个人赤身裸体的扭打到一起,贺天不敢动他,便攥着手让他出气。
贺天以为他情绪不稳定,想着等他告白之后再好好哄他,他们总能回到过去。

只是莫关山铁了心的要跟他分道扬镳,行李从他们住了三年的家里搬出来,打电话不接,上门敲门也不见。
贺天正是十八岁容易冲动的年纪。
十次八次的,愿意恬着脸凑上去继续哄,时间长了,也不耐烦天天被拒绝,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关系只是没说穿而已,实际上内心深处并不理解莫关山这么大的反应。

纠结,困惑,在那个本来无忧无虑的暑假里,莫关山的态度打乱了他一切的计划。

暑假快过完的时候,两个人已经陷入僵持状态。终于在贺天启程去大学之前,给莫关山发了最后一条短信。

他在短信里说,
"我走了,就再也不回来了。"

莫关山依旧没有回复,他收拾行李启程去北京,路上戴着耳机,高铁以每分钟五千米的速度带着他远离那座城市,他在一首歌里结束了自己的初恋。

4.

"Goodbye my almost lover
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
I'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
Can't you just let me be?  "

"喂—"铃声断了,扎着马尾的女生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,操着一口软糯的娃娃音冲那边撒娇,"我已经出站了,你在哪里等着我呀。"
贺天回神,把手里的行李箱立起来,靠在旁边低头翻打车软件。

"小伙子,你知道这个地方,"旁边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,把一张纸戳到贺天眼下,小心翼翼的问,"这个地方怎么走吗?"
贺天扫一眼,确定没听说过白纸上写的小区名。
"不好意思,"他说,"我不太清楚。"
女人失望的收回手,看贺天的行李,没话找话道:"你也来走亲戚吗?"

打车软件有人接单了,贺天把手机收起来,闻言只是说,"不是,我回家。"
"—啊。"女人无意义的感叹一声,"这里变化好大的,几年前我来走亲戚还能认路,现在已经认不得了。"
贺天点点头,不置可否。

他在回家还是住酒店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。
定了四天的大床房。
见一说婚礼在四天后,他没有收到请柬,只能闷在酒店里抽烟,手里把玩着银灰色的zippo,打算明天去莫关山家楼下碰碰运气。

谁料第二天没等他上门,莫关山倒自己撞上来了。

"刚才,"贺天从酒店门外跑进来,拽住拿着花的酒店前台,气都来不及顺,焦急道,"来送花的那个人,你认识吗?"
前台小姐被眼前帅气的男人拦住,一时间脸有些涨红,断断续续的说,"人不认识,这家店知道,这是店名。"
"谢谢。"贺天大喜过望,接过小卡片,跑出去几步,一拧脚又快步倒回来,"能给我说一下地址吗?"
涨红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,点头。

贺天在街角找到这家店。
花店的瓷砖墙上爬满凌霄花,郁郁葱葱的只露出一个落地窗和推拉门,门口窝着一只肥胖的加菲猫,正在懒洋洋的蹬着腿晒太阳,旁边堆着大把五颜六色的满天星。

堆放的花束搭配的漂亮大气,上面还带着白色的水珠,看起来是刚摆出来不久。
门从里面被推开,风铃叮叮当当的响。

贺天下意识的挺直脊背,心脏不受控制的开始剧烈跳动,犹豫的脚步更是一下子被黏在原地。

出来的是个女孩子,齐肩短发,皮肤白皙,身材高挑。
贺天刚放下来的心又重新提起来,他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女孩。
女孩蹲下给加菲喂食,回头看见他,歪歪头冲他笑。
"要买花吗?"她脸颊上有两个酒窝,笑起来显得天真烂漫,"进来看看吧。"


5.

店面不大,二十几平米的样子,三面墙上都是顶到天花板的花架,墙是木质的,花架上除了常见的鲜花,更多的是翠色欲滴的绿植,店里收拾的干干净净,空气中有股清新的味道,像雨后的泥土香,木质的收银台正对大门,上方提着一行大字——
"仿佛永远分离,却又终生相依。"

"您看看喜欢什么?"女孩把手中的马蹄莲摆到架子上,回身却发现刚进门的客人正看着一个地方出神。

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。

"你们认识吗?" 她把视线收回来,好奇的问眼前的客人。
客人没理她,她便好脾气的走近蹲在地上的男生,喊他,"阿山。"

半蹲的男生停下抚弄绿植的手,扭身回头"怎么——"
后半句话消失在他诧异的眼神里。

他看见莫关山站起身来,手在裤子上蹭蹭,直愣愣的开口问,"贺天?"
他长大了,昔日俊秀的五官越发明朗,头发还是短短的红色,显得本就白的皮肤更加白皙,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他侧脸上,打出一圈暖洋洋的光影。

"这么巧,"贺天听见自己说,"好久不见。"


6.

"So long my luckless romance
My back is turned on yo
Should've known you'd bring me heartache
Almost lovers always do"

清晨的咖啡店里基本没有顾客,几个服务员无所事事,借着音乐声的掩盖,凑到一起小声的讨论靠窗的那两个男子。
她们从两个人的长相讨论到衣服,又讨论到其中一个红色的头发和另一个冷峻的侧脸,最后压低声音议论两个人的关系,怎么半个小时过去了,也不见开口说话的。

莫关山见贺天没有开口的打算,便干咳一声打破沉默,"你怎么回来了?"
贺天搅弄着手里的咖啡,闻言只是含糊的说,"有点事。"

贺天不说什么事,他也不往下追究,只是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,颇有些坐立不安。
"那个…"
"花店是你开的?"贺天打断他的话。

"…不是,"莫关山说,"那是寸头的店。"
贺天停了两秒,"那个女生?"
"寸头的女朋友,"莫关山下意识的反问,"怎么了?"

贺天停下搅弄咖啡的手,终于露出一点笑意。
他心里其实是怀疑见一骗他的,当前的情况也让他心中的怀疑更甚,他抑制住心中的喜悦,试探道,"婚礼…"

可惜刚刚冒出来的一点希望又很快被打碎。
他话还没说完,莫关山就抬起头来,神情诧异的问,"你怎么知道的?"

贺天的心不断下沉,良久才干巴巴的笑了一下,"听见一说的。"
莫关山闻言却没说话,低下头去看桌子上的木色花纹,仿佛上面有特别吸引他的东西。

气氛又变成几分钟前的尴尬。
莫关山在这样的气氛里有点烦躁,他放下手里一口没喝的咖啡,直言道,"我先走了。"

贺天喝下去的咖啡在胃里不断发酵,嘴里都泛起苦味,他低声问,"你有事?"
"没事。"莫关山把视线转向窗外,"你也没事,坐在这干什么?"
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。

贺天放下咖啡杯,手指交叉着放在桌子上,沉默两秒,又问,"明天下午有时间吗?"
莫关山皱眉,"干嘛?"

贺天说,"带你去个地方。"
莫关山下意识的就要拒绝,"我最近特别忙…"

"两个小时,"贺天打断他,"就两个小时,明天下午六点,我在学校门口等你。"
他话说的强硬,莫关山却鬼使神差从里面听出几分哀求的味道。

他维持着要走的姿势没动,愣在原地。



7.

莫关山第二天六点准时出现在一中门口。

贺天已经站在校门口等他,他穿着一件短款的黑色皮衣,显得肩宽腿长,比起昨天的灰色大衣来,少了几分沉稳,显得帅气很多。

"你怎么背这么大的包。"莫关山看他背上的登山包,目瞪口呆,"里面装的什么?"

贺天冲他一笑,"等会你就知道了。"
莫关山看他得意的样子,也跟着笑了一下,"去哪?"
贺天用手一指学校,"里面。"

莫关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学校今天是周六,正好赶上休息,平常热热闹闹的地方这时候显得有些空旷。

"能进去?"莫关山皱眉,"今天放假了。"
"你才毕业几年?"贺天好笑的反问,话里意有所指。

莫关山听懂他话里的意思,一时没忍住也扯起嘴角笑出声,两个人同时乐起来,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终于被冲散。

"走吧。"贺天拍拍自己的包,"又到了你重操旧业的时候了。"
所谓重操旧业,指的就是——

"你先跳,跳完了我把包扔给你你接着。"贺天站在墙角指挥。
"你跳的进来吗?"莫关山怀疑道。
贺天反问,"你不相信我?"

莫关山知道他一向自信,便一手攀住墙顶做了个起跳的动作。
四年没翻过墙了,一上手才发现动作有点生疏。
莫关山反复试了三次,终于在第四次起跳时,脚瞬间用力蹬住墙,手臂也加大支撑力度,脚往上蹬动几次,成功爬到墙头上。

他爬上去后拍拍手,没有直接下去,而是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贺天,"你行吗?"

贺天把手里的包递给他,确定的说,"你先下去吧。"
莫关山怀疑,"你确定?"
贺天点头。
莫关山接过那个包,先扔到墙里面,自己没动,"你上来吧,一块下去。"

贺天有点高兴,他走到离莫关山远一点的地方,攀住墙头学着莫关山的姿势往上爬。

莫关山挺惊讶,他以前没见过贺天爬墙,没想到他爬的还挺利落。
贺天几下爬上来,横向蹭到莫关山身边,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。

…真是幼稚。

莫关山嘴角翘了翘。

"下去?"贺天下巴冲着前面一仰。
莫关山点头。
两个人同时攀住墙头,一点点的把自己放到墙里面。

贺天拍拍手,捡起草丛里的包拍打几下背到身上,"走吧。"
莫关山拍打灰尘的手停了停,"去哪?"
贺天没回答,径直往前走,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,"跟上。"


8.

贺天领着他去了一中的小花园。

小花园是他们自己给这地方起的名字,因为这地方常年种着五颜六色的杂花,配色扎眼至极,平常光看着就十分冲击视网膜,杂花中间有一棵高耸的梧桐树,流传已经种下百年之久,梧桐下面有几个躺椅,一中的学生有时候下了课会来这边自习背书。
由于那棵梧桐实在漂亮,连带着周围的杂花都顺眼不少,小花园的称呼就这么被一传十、十传百的叫开了。

莫关山没再追问贺天为什么带他到这,因为他已经被贺天接下来的骚操作闪瞎了。

贺天从巨大的登山包里拎出一个铲子。

莫关山:??

他把书包扔到一边,攥着铲子在那棵梧桐树下面转悠,来回寻找角度。

莫关山震惊,"你不是要铲树吧?"
贺天回头看他一眼,表情十分嫌弃,"你是傻的吗?"
莫关山:......

贺天咳嗽一声,犹豫不决第一铲子下到哪合适,便用手撑着铲子在原地沉默。

也就两秒,两秒过后,贺天动手了。
他一铲子下去,刨开一层旧土,露出里面新鲜的颜色较深的湿土。

莫关山有点慌,想着这个情况一会往哪跑合适。
贺天仿佛长了第三只眼,挖着坑给他解释,"我在里面埋了东西。"
莫关山怀疑,"你什么时候埋的。"
贺天:"高考完。"

莫关山:......
他质疑道,"你确定没被别人挖走?"

哪知莫关山一语成谶,半个小时之后,两个人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对脸懵比。

莫关山干笑两声,"我瞎说的…"
贺天脸色不太好,他扔了铲子,一屁股坐到地上,不顾形象的给自己点了根烟。

莫关山看着贺天通红的手掌,起身走过去蹲到他身边,侧过身子问,"你埋的什么?"
贺天闷头抽烟,烟圈顺着他的头顶慢慢飘散到空中。
"没什么,"他哑声说,"反正也没了。"

莫关山一向不会劝人,只能干巴巴的蹲在贺天旁边,陪他发呆。
贺天抽完一根烟,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,冲莫关山伸出一只手,示意一下。
莫关山犹豫着,把手递过去,顺着他的劲也站起来。



9.

贺天把土重新埋回去,莫关山跟在他后面用脚踏实。
两个人做完这件事,天已经大黑,最后一点亮光还是不远处的大厦上的led屏幕传过来的。

贺天扔了铲子,问他喝酒么。
莫关山点头。

两个人又吭哧吭哧的扛着那个大包爬上教学楼的天台。
这是他们上学时经常来的地方。
毕业前还在天台墙上留过字,莫关山走过去,发现字都没了,墙被重新刷过一边。

贺天把书包扔到台阶上,坐到莫关山旁边。

"你包里到底装的什么?"莫关山十分好奇。
贺天笑问,"想看?"
莫关山点头。
贺天便把书包拉过来,直起身子拉开拉链。

莫关山惊讶的看着贺天把包里的东西叮叮当当的掏出来,纯生,双喜,可乐,火腿肠,最要命的还有好几袋三明治。

"卧槽…"莫关山咋舌,震惊于这与贺天气质相当不匹配的行为,"你是来郊游的?"

"来叙旧的。"贺天把书包扔到一边,靠着身后的土墙点了根烟,"你都要结婚了,还不允许最后放纵一次。"

莫关山没吱声。
贺天偏头看他,只能看见他低着头的侧脸,苦笑一声,转起话题道,"还喝纯生吗?"
莫关山说,"喝。"
贺天打开两瓶,一瓶推给他,一瓶放在自己脚边。

"你这几年,"贺天吸着烟,烟熏缭绕间,语气平淡的问他,"怎么样?"
"挺好的。"莫关山不愿多说。
"嗯。"贺天也不在意,他说,"那就好。"

贺天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口,"展正希跟见一去了s市。"
莫关山神色冷淡的"嗯"了一声。
贺天突然笑出声,自嘲道,"反正你也不在乎。"
莫关山捏紧手里的易拉罐,没说话。

"你那结婚对象怎么样?"贺天问。
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巧的问出这句话,说出口的语气还四平八稳。
他在心里对自己说,贺天,你真是非常有出息。
莫关山却很快回他,"挺好的。"
贺天一瞬间心被揪起来。
还是不够有出息啊,他想。



10.

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,贺天带来的东西倒吃了大半,易拉罐瓶子东一个西一个的滚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
极小的碰撞声却不知怎么给了贺天一点触动,他侧过身去看莫关山的侧脸,看他白皙的皮肤,看他微微上挑的眼角,看他弧度流畅的下颌线。
阔别几年,贺天对他的想念与日俱增,这种想念一旦见面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沉沦,想要他,想要跟他拥抱,想要跟他亲吻,想要带他走。
可惜后天他就要跟别的人走。
我的命中命中,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。

"我喜欢你。"
莫关山喝酒的手突然僵住,他反复确认两遍,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贺天。
贺天看他震惊的眼神,心里被撕撕拉拉的扯得生疼,嘴上却笑着说,"不信?"

莫关山还是那一副震惊的模样。
贺天靠在墙上仰起头不再看他,抬手按了按眼角,"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。"
他的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,莫关山以为他哭了,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没有。

只是贺天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不管回答哪个,都十分伤人。
贺天压低声音,尽量缓慢的说,"从初中开始,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。"
"我没跟你开玩笑,平常跟你说的话也不是哄着你玩的,我前二十二年里,就喜欢过你一个人。"

"高考完了,我是要跟你告白的,就晚了一天,"贺天的眼眶通红,他反复的说,"就晚了一天..."
说到最后竟哽住了喉咙,接下的话连同热气一起被堵在嗓子里,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
"对不起。"莫关山无攥住自己的裤子,下意识的道歉。
贺天摆摆手,示意他不需要道歉。

"是我对不起你,"他压抑住眼角的热气,深吸一口气说,"那天晚上…"

他说,"我不想给自己辩解,你要结婚了,我不想你误会我,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的。"
他仰着头,天上稀稀疏疏的有几颗星星。
烟圈又在他手里缠绕着飞上天。

'让这口烟跳升,身躯下沉,曾多么想贴近。
你的心和眼,口和耳亦没缘份,我都捉不紧。'

贺天说,"我买了十几张车票,想带你去旅游。"
后来没去,他也没退,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票一张张的过期。

"…对不起"莫关山终于开口了,他的声音缓慢,也极轻,"那天我回家,发烧了,我妈知道了。"
他的话没有没尾的,贺天却听懂了,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人。
莫关山低着头,脸埋得很低,白皙的脖颈形成一种脆弱的弧度。

短信石沉大海,电话永远关机,敲门从来不开,就连贺天在他家楼下熬过的日日夜夜,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但他宁可莫关山没有解释,他宁可莫关山只是不想理他。
这算什么?

他想到自己发给莫关山的最后一条短信,到了北京就扔掉的电话卡,四年从没回过的城市。
他倚在墙上,一会突然笑了一下,像个神经病一样,笑的停不下来。

"噗——"
莫关山拉开易拉罐的拉环,递给贺天,静静的看了他一会,开口说,"别笑了,比哭还难看。"

贺天用手捂着脸,眼泪顺着指缝流到他的手背上。
他听莫关山压低声音说,"都过去了。"
是啊,过去了。
感情的事,最怕留下的那个人都没了坚持的理由。


11.

两个人把一提酒喝了个干净。
贺天把手里的易拉罐往远处一砸,易拉罐磕磕绊绊的,撞到墙上又弹回来。

他背过身去,从书包的夹层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,递给旁边人。
莫关山接过,迟疑的看向他。

"我埋的东西,"贺天倚着墙说,"今天早上挖出来的。"
天还没亮,他就来过一次,翻墙把东西挖出来,为了能骗莫关山陪他喝场酒,只是结果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。

莫关山打开檀木盒子,看到里面的东西讶异道,"你—"
贺天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里面檀木盒子里面小巧精致的首饰盒。

莫关山把首饰盒打开,两枚男款的铂金戒指静静的立在泡沫垫里。
"买来告白用的,你拿着吧,"他说完怕莫关山不想要,又开口解释,"你就当,我送你的新婚礼物。"

莫关山倾过身来抱住他,在他耳边说,"谢谢。"
贺天抬起手把他想要离开的身体紧紧搂住,他搂的死紧,两只握紧的手攥的发疼。

他想说,你能不能别结婚了,我迟到了四年,还是想带你走。
一句话在他嘴里滚了无数遍,终究没有说出口。

他最后问,我能去当你的伴郎吗。
他迟疑半晌,最后一次拒绝他。

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,
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。


12.

贺天在酒店一整天没出门,醒了就坐着抽烟,困了就躺下睡觉。
房间有厚厚的窗帘,一睡下去颇有些今夕何夕的错觉。

第四天中午12点整。
浴室里传出'沙沙'的水声,贺天洗完澡,吹干头发,刮了胡子,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西装,
试衣镜里的男人个高腿长,海军蓝的西装三件套给他年轻英俊的面孔增色很多。

贺天在手腕处喷了点古龙,很好的压制住身上的烟味,他把行李箱收拾好,拿着房卡下楼退房。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打车去高铁站,在行李寄存处放下行李箱,才转身去了婚礼现场。

婚礼在新兰庄园,离这里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,他手里只拿着一个红包,里面有一张薄薄的银行卡,是他高考后准备的跟莫关山出去旅游的钱,一共十万元整,密码是莫关山的生日。

车在庄园门口停下,贺天下车,门口的礼仪小姐迎上来,"先生,是来参加婚礼的吗?"
贺天点头。
"您往里面走,穿过这条小道,就在最里面。"

那条小道是条绿荫道,两旁是独木成林、冠幅广展的榕树,一直延伸到尽头处的小门。
贺天单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里,迈着长腿顺着小路走,他的视线不偏不移,保持着直视前方。

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回头打量他两眼,他也毫无察觉。

小门门口围着一群人,在登记人名,收取礼金,他排在后面,身边人一个也不认识。
要轮到他了,他拿起笔正要登记,旁边却有人扯了他一下。

他猝不及防的被拽,一下子脱离出队伍。
名字也没签成,排在他后面的人接过笔,他正要发怒,看到眼前人却瞬间熄了火。

"你—"他震惊的看着眼前一身黑色西装的莫关山,四顾周围开口道,"你怎么在这?"

莫关山惋惜的咂咂嘴,"本来想等你进去再说的。"
贺天没反应过来。
莫关山伸出手,冲他手里的红包仰仰下巴,"给我。"

贺天把红包递给他。
莫关山当着他的面拆开,掏出里面的银行卡,问,"多少钱?"

贺天有一答一道,"十万。"
"卧槽,"莫关山震惊,"幸亏把你拦下来了,要是给了寸头我哭都没地方哭。"

贺天没跟上他的节奏,此时满脸都是迷茫。
莫关山拍他一把,"傻逼。"

贺天被这一巴掌拍醒了,他脑子里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,但他没敢直说,也没敢试探,怕再尝一次希望落空的感觉。

莫关山不逗他了,直言道,"结婚的不是我,是寸头。"
贺天心里的念头成真,他不可思议的欣喜道,"你骗我?"

"谁他妈骗你了!"莫关山却突然炸毛,"你不是说见一跟你说的吗?!这也能赖到我头上?!"
贺天连忙拽住他,语无伦次的解释,"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,结婚的真不是你?"

莫关山翻了个白眼,"不是!我还在上大学,结个屁的婚。"
"那—"贺天终于反应过来,笑出声,"不管了,管他是怎么回事,只要不是你结婚就行。"

说着一把搂过莫关山,脸上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。
他心脏跳的极快,几秒后反应过来,推开怀里的人高兴说,"那我能跟你求婚了?"

莫关山用手指点点他的胸口,一字一句的说,"做梦。"



13.

贺天确实觉得自己在做梦。
他的梦一直持续到台上两个人交换戒指,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真实感。

台上寸头跟那个笑起来两个酒窝的女孩亲吻。

婚礼办的非常隆重,身边都是喜气洋洋的恭喜声,贺天在这样的氛围里,攥紧了旁边伴郎的手。

婚礼结束后,贺天终于清晰的意识到结婚的不是莫关山。

他跟莫关山坐在酒店旁边的假山旁。
莫关山喝多了,他陪他出来醒酒。

此刻冷静下来,贺天才从头回忆起这件乌龙,他后知后觉道,"我问你的时候,你怎么不解释?"
喝醉了的莫关山怒气冲冲的冲他嚷,"凭什么给你解释,见一说什么你都信!我给你解释什么!"

贺天此时智商回笼,敏感的察觉到莫关山提起见一的愤怒,于是试探性的问,"你是不是讨厌见一。"
莫关山直言道,"讨厌!"

贺天问,"为什么?"

莫关山瞪他,你因为他揍我!
贺天:???
莫关山:你对他特别好!
贺天:???
莫关山:你见了我就损我,见了他就笑!
贺天:???
莫关山怒:没有吗?!

贺天震惊,看到莫关山这么认真的表情,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,良久,他磕磕巴巴的反问,"有…有吗?"

莫关山眯死眼睛来,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十足的渣男。

贺天震惊道,"你不会以为我喜欢见一吧?"
莫关山竟然委屈的瘪瘪嘴。

…卧…卧槽。
好萌。

贺天被喝醉酒的莫关山萌的肝颤,瞬间忘了之前两个人在说什么事。

哪知莫关山却低下头抠着手说,"你喜欢他,还跟我上‖床。"
贺天十分惊讶,反应过来后赶紧撇清,"我不喜欢他啊,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他,我不是,我没有,别瞎说啊。"

莫关山冷哼一声。
贺天却突然想起高考完那晚他们去喝酒,刚开始莫关山没喝,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也跟着他一块喝醉了。
他想到这,突然福如心至道,"我高考完那天喝醉了,是不是说什么了?"

莫关山听到'高考''喝醉'这几个字,脸色更臭了。
贺天知道自己肯定说什么了,恨不得穿越回去拍死那个傻逼的自己。

"我说什么了?"贺天趁他喝醉了抓紧时机问,不然等他清醒了就更别想问出来了。
莫关山虽然醉了,别的事都乖乖回答,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不开口,被贺天问烦了,就干脆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骂道,"傻逼!自己想!"

说完就拍拍屁股晃晃悠悠的走了。
他混沌的大脑里谨记着一件事,
死也不能让贺天知道那晚他因为贺天搂着见一叫宝贝儿,还跟他说'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'吃醋,窝到角落里喝闷酒才醉的。

他想,
贺天这种口无遮拦的傻逼,就应该让他尝尝辗转反侧悔不当初的滋味。



14.

在论文指导老师一天三遍电话的疯狂轰炸下,贺天顶着巨大的毕业压力在家挨了三天,终于在第四天被忍无可忍的莫关山拎到车站。

贺天不去检票,站在进站口跟莫关山磨磨蹭蹭的说话。

"你妈妈那…"贺天犹豫着,还是问了他一直逃避的问题。
莫关山明白他的意思,便直言道,"她挺好说话的,就是当时受的刺激太大了。"

就算是出柜,莫关山的出柜方式也着实太惨烈了一点,不仅直接搞了对象,还被对象搞得发烧,任谁看到这个场面,都得心脏病突发。

贺天愧疚的低下头。

莫关山看不得他这个样,就说,"我一直没找女朋友,她也没催过我,她心里有准备。"

贺天还是委屈巴巴。

"你够了啊。"莫关山头疼,"那你下次见了她,直接跪下磕头认错。"

贺天的眼前一亮,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
莫关山心中一抖,十分不安,连忙解释道,"我跟你闹着玩儿的。"

贺天却正色说,"这种事怎么能闹着玩,下次见面我就先跪下,她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。"
莫关山张张嘴。
"你不用心疼我,跪几天换个媳妇儿,这买卖不亏。"
莫关山表示,我只是怕你把我妈吓出心脏病。

但他没说,毕竟这话有点伤人,他怕贺天听了以后又要跟他哭唧唧。
莫关山心很累。
从那天婚礼上他喝醉之后,日天日地的男朋友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动不动就撒娇卖萌的小公主,这种操‖蛋感受谁能懂?

贺天不知道莫关山内心的吐槽,只是回想起这几天,他跟他家亲亲红毛每天最多只是牵牵小手,亲亲小脸,玩纯情这一套的下场就是都要走了,连嘴还没亲上。
许是贺天的目光太过直白炙热,莫关山竟一眼从他赤裸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。

莫关山一字一顿的强调,"你的车,马上就要进站了。"
并很好的诠释出"嘴上笑嘻嘻,心里mmp"这句话的精髓。

贺天说,"你不让我亲,我就不进站。"
莫关山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,自暴自弃的闭上眼,催促道,"快点,亲完赶紧…"

贺天扑上去,跟饿了几天的狼看到了生肉一样,连撮带啃的,把莫关山没说完的话连同口水一起咽进肚子里。

最后是莫关山卡着贺天的脖子把他推开的。
"卧槽…"莫关山愤怒的掐住他的脖子,嘴里还有浓郁的血腥味,一说话扯得嘴皮子生疼,"你他妈是牲口吧?啊?!"

贺天的喉结上下滚动,绝望道,"你要,把…把我…掐,掐死…了…"

莫关山松开手,眼神不善的摸摸自己嘴角的伤口,还不忘驱赶贺天,"赶紧滚。"
贺天嬉皮笑脸的趁莫关山不注意,凑上来亲一口他的侧脸,"这是让人别打你的主意。"

…这他妈都是些什么鬼?

贺天见愿望达成,轻松欢快的跟莫关山道别,"我走了,到北京给你打电话。"
莫关山手指朝下摆摆手赶他,"快滚快滚。"

贺天转身走了。
进站安检过行李查证件。

莫关山一直在站外看他,等到他背影消失,冷哼着嘟囔道,"傻逼,连个头都不回。"

臭着脸打了个哈欠,回头走了没两步,裤子兜里的手机"嗡"的震了两下。
把手机掏出来按亮,微信躺着两条新消息提醒。

刚进站的某人给他发,"想你"
后面还跟着一只委屈吧啦的大兔子。

他乐出声来,笑骂道,"傻逼。"





【后记】

01.

贺天毕业后找到一份薪水非常可观的工作,莫关山第二年考到北京读研,两个人一个上班,一个上学。
莫关山对比表示很感动,多么励志的学渣逆袭史。
贺天也很感动,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养媳妇儿了。

02.

贺天某天去公司餐厅吃饭,在常坐的位置上看到一个长得漂亮的大男孩。
男孩看到他,便'蹬蹬蹬'的跑过来,顶着一头卷卷的红发。
贺天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眼前人,看着男孩bling bling 的眼神,无奈扶额,解释道,"我不是喜欢红头发…"
男孩断喝一声:"我就知道你骗我!"说完往贺天怀里砸了个东西,怒气冲冲的跑了。
贺天抱着一坨火红色的假发,目瞪狗呆。

03.

至于见一到底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为之,谁知道呢。
反正贺天已经把他拉黑了。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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